骆丹:“不论公路还是河流都是舞台,那里上演着不同的真人秀”

骆丹。图片由艺术家提供。

1968年生于重庆。现生活于成都。骆丹是著名的肖像和纪录片摄影师,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。

担任新闻摄影师多年后,他辞退这一工作。2006年他开着吉普车,从东到西,从上海到拉萨,使用中画幅相机沿318号公路拍摄中国。2008年,他从北向南重新上路(《北方,南方》系列)。在《素歌》(2010-2012年)中,骆丹在一个偏远的云南山谷(中国西南)定居了两年,这个社区的生活方式在一百年来几乎没有改变,他转而使用被遗忘的摄影方式,即火棉胶摄影法。

骆丹在中国获得多个奖项:中国艺术奖(AAC)(2013年),侯登科纪实摄影奖(2011年),大理艺术节最佳摄影师奖(2011年)和连州摄影奖(2008年)。

骆丹是展览《东流不作西归水》的参展艺术家之一。

DoorZine:你是一位公路摄影师。在担任新闻摄影师多年后,你于2006年辞去职务,开着吉普⻋从上海出发前往拉萨,沿318国道创作了《318国道》、《北方,南方》系列。在2008年,你再次自北向南穿越中国。你将之前工作用的数码相机换成一台中画幅胶片相机。为什么会选择2010年在怒江(云南西部)拍摄《素歌》系列?你从公路项目转换到河流的关注上了吗?

骆丹:是的,正如你所说,我经历了四年公路摄影之旅。在这个过程当中,我拍摄了两部摄影作品:《318国道》和《北方,南方》。它们分别从东西和南北两个方向穿越中国广袤的国土,在路上我观察这个加入WTO之后融入全球化,正在飞速发展的国家,那些个体的存在以及他们所面临的各种问题。作为一个生活在当下中国的人,我一直在想,这个国家里,哪些已经发生了改变,哪些又是不变的。我拍摄了大量的现代社会发展以及资本洪流中被严重异化的人,他们经历的一切让我感同身受,尽管我对此持批判的态度。作为对前两部作品的回应,在《素歌》中,我希望去拍摄一些不同的人。在怒江峡谷,我找到了他们。不论公路还是河流都是舞台,那里上演着不同的真人秀。

DoorZine:在《素歌》中,你重拾了摄影领域被遗忘的古典技艺(湿版火棉胶摄影),寻访了云南的偏远山区和傈僳族,这里的生活方式近百年没有发生郭实质改变。为什么在当时想要进行这个旅行?你在当地住了两年吗?

最初我听一个朋友给我说起怒江峡谷,说起当地人的信仰,我就想去看一看。2009年的秋天,我做了一次短暂的旅行,时间大概有半个月。我看到了怒江两岸陡峭的坡地上散落着一个又一个村庄,几万傈僳族人和怒族人生活于此,人口中70%的人是基督徒,保存着完整而又具有当地民族特色的基督教社会形态。信仰是那里吸引我前往的根本原因,它是这个世界在现代化的过程中丢失的部分,在中国几千年历史中从未真正建立的东西,而在中国最偏远的峡谷里奇迹般存在。那次短暂旅行的第一印象,让我决定去那里生活一段时间,从2010年到2012年,我在那里住了两年。

骆丹,《福建 泉州》。作品来自《北方,南方》系列(2008年)。图片由艺术家提供。

DoorZine:你用一台面包⻋改造成暗室。湿版火棉胶摄影的过程极漫长而复杂,但是你可以在拍摄完成后立即冲洗照片。在数字图像时代,每个人都能有效、快速地拍摄图像,你选择了这种摄影技术不光罕见,并且具有很强的局限性。这种技术在使用和处理上给你带来了什么样的感受?

湿版火棉胶摄影技术是为《素歌》选择的视觉形式。这部作品要表现一种超越时间的力量,一种可以通过视觉被感知的神性。我们可以用手机轻易获取图像的当下,选择使用湿版火棉胶摄影技术并非复古,而是利用这个技术因为温度、湿度、水质不同,涂布底片时药液流淌留下斑驳痕迹偶然产生的特殊效果,获得 “那就是时间”的错觉,一种历史的质感,被赋予在当下产生的影像上。它既是现在,也是过去。技术的不便、复杂、偶然都是为了制造这一错觉,让时间变成视觉。看起来它像一百年以前的,它又是现在的,也可能是一百年以后的。

DoorZine:你重新经历了中国古典摄影的起源,摄影作为技术在19世纪中叶由西方传教士、探险家和商人引入中国。你的作品使我们联想到约翰·汤姆逊* 拍摄的福建闽江沿岸的照片。哪些摄影传统对你有所启发?

有意思的是,我在创作的过程中,带着一本约翰·汤姆逊的中文版画册《晚清碎影》,那是我的技术指南,通过这本画册我和他有过无数次的对话,虽然我和他相隔了140年。他当年遇到的技术问题,也同样带给我许多烦恼。比如找不到合适的水源;比如药品因气候不同产生变化而无法控制;拍摄对象因语言不通无法沟通,当年他遇到的挑战比我大得多。作为一种对话,《素歌》有幸和他拍摄的《闽江》于去年(2019年)6月在美国皮博迪·艾塞克斯博物馆 (Peabody Essex Museum) 同时展出。1870年的汤姆逊除了湿版几乎别无选择,140年后我选择了和他同样的技术。 在摄影史中,希尔与亚当森 (Hill and Adamson)***、 朱丽亚·玛格丽特·卡梅隆 (Julia Margaret Cameron)****、纳达尔 (Nadar)***** 这些艺术家对我都有非常重要的影响。

DoorZine:在你之前的作品中,你谈到有关中国现代化和全球化的问题。《素歌》系列也是同样如此吗?

《素歌》和我之前的两部作品有着内在的逻辑关联,是对早前作品中关于中国现代化和全球化背景下的问题的一种回应,当然《素歌》采用了不同的视觉语言。这些问题不光是中国的问题,全世界都一样。

 Luo-Dan-tenant-une-plaque-de-verre-de-la-série-Simple-Song-2010.Avec-l'autorisation-de-l'artiste

骆丹《素歌》系列中刚定影的玻璃板,2010年。图片由艺术家提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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骆丹,《素歌 n°25. 敲钟的约翰 老姆登村(2010年),《素歌》系列(2010-2012年)。图片由艺术家提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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骆丹,《素歌 n°27. 石门登村的普阿奇》(2010年),《素歌》系列(2010-2012年)。图片由艺术家提供。

 Luo-Dan-Simple-Song-No-27-Pu-A-Qi-Shimendeng-Village-2010

骆丹,《素歌 n°27. 石门登村的普阿奇》(2010年),《素歌》系列(2010-2012年)。图片由艺术家提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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骆丹,《福建 泉州》,2008年。作品来自《北方,南方》系列。图片由艺术家提供。

 Luo-Dan-Série-North-and-South-2008.-Changsha-Hunan.Avec-l'autorisation-de-l'artiste

骆丹,《湖南 长沙》(2008年)。作品来自《北方,南方》系列。图片由艺术家提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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骆丹,《西藏 波密县》。作品来自《318国道》系列(2006年)。图片由艺术家提供。

*约翰·汤姆逊(John Thomson,1837年–1921年)是苏格兰探险家、摄影师。他是最早到东方旅行的摄影师之一(新加坡,印度,锡兰,柬埔寨,中国,越南等),他带回了许多珍贵照片,记录了与东方文化相关的民俗,景观和物品。1868年,他在香港建立自己的工作室时并开始他著名的中国旅程。四年来,他对中国进行了调查,从南部地区(广州和福建)到北部的长城,足迹遍及北京,上海和长江沿岸。1870年至1871年间,他造访福建地区,并与新教美国传教士牧师Justus Doolittle一起乘船回访闽江。 他随后于1873年发行《福州和闽江》摄影集。

**在皮博迪·艾塞克斯博物馆(PEM)举办的展览《永恒的记忆:约翰·汤姆逊拍摄的闽江(A Lasting Memento: John Thomson’s Photographs Along the River Min)》(2019年6月1日-2020年5月17日)展示了约翰·汤姆逊在福建拍摄的四十幅珍贵照片,作品为博物馆收藏,展览同时展出骆丹《素歌》系列中的十幅作品。

***1843年,画家大卫·奥克塔维厄斯·希尔(1802年—1870年)和工程师罗伯特·亚当森(1821-1848)在苏格兰建立了第一个摄影工作室。他们是“艺术”摄影的先驱,创作了数百幅伦勃朗风格的肖像作品。1843年至1845年,他们制作了摄影史上第一部关于纽黑文牡蛎渔民生活的报告。

****朱丽亚·玛格丽特·卡梅隆(Julia Margaret Cameron,1815-1879年)是一位英国摄影师,尤以拍摄那个时代的名人肖像而闻名,她的作品受拉斐尔前派绘画的启发。她在锡兰度过了余生,在那里继续她的摄影。

*****纳达尔(1820年—1910年),本名叫费利克斯·图尔纳雄(Félix Tournachon),是19世纪名人的摄影师:波德莱尔(Baudelaire),德拉克洛瓦(Delacroix),莎拉·伯恩哈特(Sarah Bernhardt)……都摆在镜头前。同时他还是艺术史上第一位航空摄影师。

骆丹专访完整版收录于展览画册(双语-中法文)中。画册于2020年7月15日开始发售。可在合作发行出版社Bandini  Books网站上进行购买!

Instagram:@luodan68

摄影师由M97画廊进行代理。

点击了解更多展览《东流不作西归水》讯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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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晓曾于重庆担任《重庆晨报》的新闻摄影师。他的作品结合了文献理论与美学研究,展现了中国现代化进程对人类和社会的影响。随后创作的《海岸线》系列(2009-2013年)在国内外反响热烈,并获得了众多奖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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